我有時覺得她言過其實了。
但我的心靈不若她的豐富、善感,往往我以為自己掌握到她底蘊的吶喊,卻發現是另一個相消性干涉。她築城堡。困著自己,也測試這世界的底線。也或許因著她這樣帶有詩意的脆弱,是那樣不穩定地展示在我面前,她又恰巧提供一條供我探訪的取徑:一座心靈的橋。我被她邀請,通過那橋,與她一同逼視那浪漫、精美卻也危險的心靈。
所以我沒過那橋。我知道,自己不能深陷在那過於複雜的迷路裡頭,所以,我以為自己能成為一個樹洞。最終我能以自己的泥土,填補這洞。
縱使她總用腐敗的秘密來對我傾吐,但她和我是這樣相信:我們信仰讓腐敗發酵之後,能長成象徵主義的花,結出幾顆得以作為成長動力的果。
我卻時不時的,持續感覺到厭煩。但身為一個樹洞,很難與她繼續討論厭煩。像討論夏宇的詩那樣討論。
終究她會回到那城堡的。而我也終究長不成那個她要的樹洞。卻有一刻是這樣:我想讓她願意信任。因著她的信任得來不易,在信任成熟之前,必先經歷情緒化的溫差和真誠的暴雨。
雖然我覺得,她必將虛張聲勢;她也必將那麼無奈地,反覆試探這世界。
每個人的背後都背負一個世界,我們只是不斷地像那個世界告別,去旅行、去經歷,再回到那個世界裡頭。而我終不可能理解她的世界;一如我不可能看清她建那城堡的結構當中,有多麼複雜的紋理。
她必須要期待自己,回到城堡中,願意坐在城裡,細細地整理它。縱使整理有時並不帶來喜悅或放鬆,只帶來更多的痛苦:因理解自我的痛苦。
所以我不能是妳要的樹洞,因我知曉,妳不會在傾吐完自己的慾望之後,那樣率然地轉頭,不負責地離去。妳沒有能力,對妳在乎的樹洞不告而別。張惠菁在《步行書》中這樣寫過:「可實際上人們並不總是到山上找樹洞。王家衛的電影彷彿是如此說的。他們在同類之間找樹洞。在周圍的那些男人或女人的身上找。想要和他們產生一種關係,讓他們像樹洞一樣地承載你的祕密,當你的容器。在這個人如潮水的世界裡,大部分的眼光只是流過,身體只是擦過。人們以高聲笑語掩飾搜尋的目光,但實際上他們都在尋找著,帶著無望的希望,一個像樹洞般承載自己的祕密的人。那希望太強烈了,以致於,兩個人之間只要出現一點傷口般的接觸面,過去立時如破傷風病菌般湧入。」
我只能讓妳相信,有一種踏實,能讓妳看清那傷口。雖然有時我也覺得,自己也像她一樣。言過其實了。
要愛他們沒有分別
但要分別與他們做愛
不要干涉他們的生活細節
但發給每人一個插頭
一罐蜂蜜,一段繩子
要不遺餘力給每個人等量的
貓食
但不要給他們貓
~ 節錄《繼續討論厭煩》
看了你最近的文章不禁聯想到自己前年尋求諮商的經驗,那時跟我晤談一年多的心理師同樣要出國進修,後來另外一位非常認知行為取向的心理師接手。在諮商室中我喜歡躲進屬於充滿隱喻的世界去談論自己,這位心理師會不停釐清我隱諱的用語,並將我拉回現實。雖然非常有效快速的做了一些問題解決,我們兩個的良好關係卻沒有建立,我以想尋求自主脫離對心理師的依賴為由在第四次會面結束諮商關係。心中總是有著一種很深的失落感,也把對諮商師的忿怒投射到認知行為取向心理治療。同時以出現「不敢挑戰權威」的議題作結。
回覆刪除我覺得想尋求一段長期的穩定治療關係好難,如同想多關愛自己一些那麼難。
不過CBT不可否認是個簡易且大家都可學的工具。我覺得重點還是這兩人的治療關係到底意味什麼呢?為何治療者就是權威?但我想所有關係裂解時,也多半正是更多一步修補關係並理解自我的最好時機。但做為一個只是"提供短期心理支持"為目標的治療關係,我想也不是壞的,只是你們是否得到彼此所需罷了。
刪除Shopping兄,您能將治療經驗如此闡釋,功力著實令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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