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22日

停格時間成為一個無解的謎面

 
 捷運系統
  工作奔走
 簡餐烈酒
  幾支香菸
 倒頭就睡
  一無所有

 ~《合成》
  1951,貝亞赫


  搭著捷運去聽王菲演唱會的路上,才發現忠孝新生成了另一個新的轉運點,原本擁擠的車廂,多個「轉運」的停靠點後,人往人來顯得更理所當然,車廂內的大夥只能壓縮自己與別人的距離,來製造更多些空間,給別人。而我也在大夥當中,擁擠、且別無選擇。才發現自己的記憶停滯在蘆洲線還沒完成的時代,只是活著總會有些不太貼心的困窘,時間會拉著我們去逼視現實,就算我心中忠孝新生不該是個轉運站,它現在依舊是了。
  聽到這句歌詞時我心頭一驚:「把擁擠當作溫馨,就靠這一點點小聰明」,媒體說是王菲特地為了台北場次加唱的歌,北京沒有。大抵是想說,台北人更需要擁擠罷。
  告別充滿病人與外傭和許多一個兩個三個家屬而略顯擁擠的老年病房後,我的前一季在兒童青少年精神科訓練,對著這一些在診間跑上跑下或依然故我的小毛頭略生興趣的同時,我開始思索原因,是的,他們或許自閉或許過動,或許機會被剝奪或許又憂鬱又焦慮又什麼都不說,但我想,他們還有救,他們連青春都說不上,他們稚嫩而年幼,心靈卻複雜且精美。他們有救,我這麼相信著。這樣相信給我力量。
  書看越多,越不自主地把人分類:原始的防衛機轉、疏遠的人際關係、模糊的自我形象、低等的心智功能等等,每多一個說法,我更相信自己能鐵口直斷病患將面臨的困難,或說,他們被我謹慎又輕易地斷定出的未來。但根本我是不喜歡這種模式的。有時我希望這樣被班雅明(Walter Benjamin)說服:把人從分類秩序中拯救出來,一個看似無用的人,才是完整的人。
  而我不完整。
  破碎中的我有些印象,不具有太多意義但深刻的印象,關於我做過些的什麼。去年底應護理老師的邀約,去給幾個剛成年的學生上了堂課,宗旨是「品格教育」,但實際上我僅粗略分享些自己四處走闖後,那心虛不已的人生際遇而已。有些故事是在裡面,面對著他們說故事時,我好像認定自己真是老成了,活到現在竟已有些什麼可以說嘴。
  但畢竟說嘴只是說嘴,我不完整。
  幾天前去誠品翻書時面對著某本小說愛不釋手,翻到推薦序,赫然出現一個我認識的名字,是以前建中詩社的學弟。於是知道我是被自己留在這裡了,暫時,我哪兒也不想去。
  什麼時候我是完整的呢?好困難。但我知曉,自己很擁擠。王菲在那首歌裡不也這麼唱過了嗎:「不言不語都是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