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因噎廢食,生命確實失去滋長的可能。也就意味著,每次進食,我們都冒著被噎死的險。
醫療、外交,打游擊-健康篩檢
兩年努力下來,衛生中心已經建立一定人脈,舉凡較大規模社區篩檢,廣場上、學校裡、教堂中、會議旁,總會有衛生部或相關單位邀請我們一同前往,無疑是種榮幸,但深究背後,仍存在許多問題。
露天篩檢場合,常常可見工作人員比民眾多的狀況,前置宣傳與當場號召力的充分與否,往往決定篩檢結果是否豐碩,有些卻是我們無從干預的。真正困擾的,是篩檢的當務之急,是找出個案,還是讓個案接受改變的契機?
常常我們用許多的時間在換試紙、抄寫記錄,那怕自我掌控這些細瑣的流程再順暢,一旦排隊綿延長,衛教民眾的時間便會相對壓縮,短時間讓民眾信服一套生活模式當然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我們無法確知這些篩檢出的個案,是否願意回到公衛部做進一步的追蹤及治療。
草創之初,臺灣衛生中心希望擁有一套自己的糖尿病及高血壓病患個案管理系統,我們希望收取個案資料,給予協助,瞭解成果。但馬久羅公衛部早有一套行之有年的手寫管理系統,重複追蹤,資源的浪費是其次,不尊重當地的聯想才是我們所害怕。每次向新篩檢出的疑似個案說著多運動、多吃蔬果的同時,我總想,這樣的實際幫助有多大?整天流程結束,除了口乾舌燥與一些人潮洶湧的圖片外,我們有的,就剩一些名字與數字,這些資料對於他們而言,對我而言,是醫療、是外交、還是什麼其他我尚未知曉?
一場面子,急死太監-技術交流
短期醫師駐診計畫在本週順利結束。短短兩個月,門診與急診、病房與刀房,我隨著吳醫師四處穿梭,歐美人、馬國人、臺灣人與大陸人,都是我們服務的對象,醫療就像一場務求賓主盡歡的交易,我提供意見選項與專業技能,你做出選擇與承擔後果。截肢永遠是個建議,不是命令,也會有人堅持回家敷傳統草藥,無視於糖尿病已經破壞他的周邊血液循環、降低他的免疫能力,仍願賭一把傷口起死回生的奇蹟,醫師只能盡量開出最適切的口服抗生素與止痛藥。吃不吃,如此重要的大事,是病患才能決定的。
而一切與原本設定目標中,旨在「交流指導」、而非「醫師人力」的目標,終究是偏離了。身為骨科專科醫師,在技術交流上最重要的對象無非不是當地的骨科或外科醫師,而當地的骨科及外科醫師,剛好此時回菲律賓休假。原本的交流美意,化做提供「喘息服務」,就結果論,雖然也不壞,但深究這個無法全面達成「交流指導」的背後,是否還是藏著一種自詡為醫藥先進國家的優越感?
醫療不能純粹視作科學,而該被當作是當地文化的一部份。醫療兩字說來迅速,實則包含經濟學、管理學、人類學、語言學等議題,一個只會仰賴高科技儀器來做診斷的醫師,並不意味著他在資源缺乏的地方,有高人一等的能力。
這樣的考慮下,研討會還是該安排,但究竟這是搖著大旗唱高調,還是深入前線又具實用性,便待事前精準的拿捏。往往一頭熱的準備好最新的Review論文,如何讓聽眾準時前來,又是一大挑戰。人多了怕品質不佳,人少了就擔心場面冷清,請同事幫忙廣播、親自到各部門邀約宣傳,往往都比不少有準備食物來的有效率。
於是我懂了,技術交流只能當作良藥苦口,我們需要採買更多甜蜜的糖衣。
他會,只是不常去釣魚-衛生教育材料
當馬國主管出國開會,或者另有要務時,枯坐辦公室絕對不是辦法,所以,我們製作各種使用馬紹爾語的衛教材料。傳單、手冊、海報、影片、健康護照…,為了讓衛教資訊結合實用性,靈感還跳躍到製作健康年曆的腦筋上。
完成內容,當然也要經過幾位醫師、護理長與衛生部高層過目,但仔細觀察,馬國真的缺乏這些衛教材料嗎?即便國民教育上,衛生教材少之又少,但馬國衛生部會向WHO、CDC或是SPC申請基金,製作馬紹爾語的衛教傳單或海報;每週的報紙上,也都有整版的衛生教育廣告。在衛教領域,馬國缺少的是資金嗎?還是更專業的製作團隊?
讓一份衛教材料精美易讀,以最平民化的角度,最吸引人的外觀,卻包容最重要、最完整與最及時的資訊,才是一份完美的衛教單張。以這樣的角度來看,當地所缺乏的,不一定僅是金錢,而是如何讓錢花在刀口上,讓資源得到最適當的利用。
明天我們好好的過
恆久以來,醫師要面臨的最大煩惱,從不是治不好的絕症。生死有命,人類終究當不成神,有多少新藥物的研究,就伴隨多少副作用的發明,對於醫療的極限,不僅要尋求突破,常常也要懂得放手。
真正的困境是,你知道怎麼做會更好,但現實環境下,不允許你這麼做。著名的醫學社會學者Renee Fox曾說過:「醫生的痛苦,源自於他們每天都違背自己知道該做的事。他們越是期望實踐這些價值觀,矛盾痛苦的感受就越強烈。」無法承受的無力感,只能當寫成兩行短句排遣:這是工作,我們在工作裡生活。
我們能同理當地的一切,但同理並非認同,也不是同情。那是我們用來接近彼此學會如何體貼的途徑。
而我願自己繼續被那些激情所左右。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請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