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日

馬紹爾服勤總報告- 【仙遊】只是醫院的三兩事

  全有全無律(All or None),科學上到處可見。

      缺乏完整規劃的新科技 是進步或自找麻煩?
  兩年前,馬久羅醫院買了台高壓氧,據醫師的說法,一年中馬國上下患潛水伕病的患者不超過五人,或許看上高壓氧對於傷口欲合的神奇助益,才這大錢一砸地丟進坑裡,然而這錢丟完之後,運來的儀器零件缺失,從不完整,像丟一個硬幣入許願池,上帝沒應。幾次添補零件,也派人去短期觀摩高壓氧技術,兩年已過,高壓氧艙仍從未運作,使用一次該收費多少?如何保養維修?操作專員或負責醫師是誰?全待討論。直到週報以這樣的標題當頭條:「Lucky to be alive.」述說一位潛水伕病患在鬼門關前走一趟的驚險,並批評衛生部正在torture這無辜的高壓氧艙。
  醫院小,這些情報散佈特別快。有過肝功能機壞掉,GOT、GPT在短期內都只是勾了好看的檢查選項而已(還是可以寄去夏威夷檢查,原本只花費不到半小時的變成兩週後就會有結果);也有過操作電腦斷層技師請假,該段時間CT自然無法提供(所有生病的人,耐心請多準備一些);某藥物用罄,醫師還要自己警覺,護士沒有主動告知的義務(她們把它寫在偶爾會被擦掉的白板上,記得每天去看)。這些情報,都散佈特別快。

      公共衛生部 在醫院裡?
  衛生部規劃中,許多醫藥業務範圍是歸公共衛生部管:常見慢性病,諸如糖尿病與高血壓;重要傳染病,諸如性病、結核病、痲瘋病、HIV感染者;幼兒保健,諸如健兒門診、小兒疫苗注射。體制上,他們不隸屬於馬久羅醫院下,但共用馬久羅醫院的公共空間,共用病人的一本病例。公共衛生部的領導為Dr. Briand,平等地位上就是醫師長Dr. Korean。
  有趣的是,雖然距離如此接近,許多業務上並沒有通盤的合作。花費上,不論醫師使用多後線的藥物、多高級的診察工具,門診一回就是美金5元,住院一天也是美金5元,公衛部或其他專科皆然。公衛部有一本紀錄糖尿病患的追蹤書簡,以人工方式寫下哪位病人何時確診,何時要再回門診就醫,一旦這位病人改去幾步之遙的一般科門診求助,對於公衛部,便註記「Loss of Follow up」;行動醫療團時,一般科門診護理長準備給皮膚科的病患之一,身上滿是爛瘡,我國皮膚科醫師一眼望去,懷疑他是傳染性極低的痲瘋,問過病患,他才緩緩說起自己已經在公衛部規律拿取抗痲瘋藥數週。

      沒有人不在等待 也沒有人不在疲倦?
  醫院裡,有七位一般科醫師、兩位婦產科、兩位小兒科、兩位內科與一般外科、麻醉科、眼科、泌尿科、骨科、放射科、病理科醫師各一,每間病房都有護理長與護士數名,這邊的工作壓力,在接受過臺灣醫院洗禮的我看來,都不算大。若要認真問起他們,想必會毫不思考說:「Everyday is busy day.」比較級的狀態下,我也認同如此的結論,比起當地更為閒散的工作環境而言,他們是辛苦的太多了。
  有時候,我這麼形容它:『一部286的電腦,不小心灌了一些Windows Vista的軟體』。不夠敏捷的處理器下,每次只能用286的速度,處理一件事,太緊迫的要求,只會導致過熱當機,對誰都沒好處。
  於是,習慣等待是第一課題。習慣如果根深蒂固,就變成常態,整個人也不得不悠閒起來,著急除了拿別人的散漫來折磨自己外,什麼也不是,不如也把步伐放緩,加入對方一派,會來的輕鬆簡單更多。也有些急躁時刻,病患的開放性傷口已經暴露於空氣之後,為了換藥時的無菌需求,與其花十分鐘等待與護士要一副消毒過手套,不如自己走去手術房借來的快。
  病人可以擺在急診床上兩天多,護士與值班急診醫師也不會主動聯絡被轉診醫師;門診護士會在中午12點前及下午4點多,「準時」將未看完病患趕走,「之後請早,拜託拜託」,也不論病人坐在椅子上等待多久,午餐及下班是不能被耽誤的流程。與其拿臺灣「醫療該是服務」的大帽子套在馬紹爾,不如說「醫療就是工作」,以公務人員的上下班概念看待,會比較寬心。
  有一次是如此,較為無事的下午,我拿著徐參事託付的藥單在藥局前等待,參事已經先回使館工作,我則幫忙付錢與領藥。自然地我放棄特權,像一般民眾地將處方籤交予藥師,整個藥局裡只有他一位老人家,在藥櫃與櫃臺間打轉,我寫下徐參事的姓名、國籍、出生日期供他鍵入電腦後,便坐在大廳椅子上等待。更多人拿著處方籤去找他,他也一直在那裡轉呀轉,眼看他已經配好我的藥,卻又轉身去處理其他藥單,接近一個小時過去,我才終於拿到藥包,對照一下記憶後發現,似乎少給了抗生素?處方籤已經被他收去,我只好再去找他,老藥師從垃圾盒中翻出藥單,跟我說:「對!因為這個藥沒了,所以我沒有發給你。你想要把這單子拿去,和你的醫師討論一下要不要開其他替代藥物嗎?」我瞄一眼,那抗生素使館有,於是要來處方籤,跟他道謝。一路上我思考,如果患者比較粗心,不就代表他拿不到抗生素嗎?而且,他還會以為自己拿到所有的藥物,終於結束漫長的等待,知足地回家。
      病人已獲得他應得的所有?
  無力感泰半來源於自己懂得太多。眼前的病患,第一次見他,已是右腳掌中截肢、左膝蓋下截肢、右手肘下截肢、左手的手指正在壞死。幾次開刀,左手切至手肘下截肢,傷口仍在流出膿液。手術時我們發現他的血管硬且脆,難怪抗生素無法施展拳腳,他是一位在沒有心臟血管外科醫師存在的醫院裡,「周邊動脈阻塞」病患。一週半前的手術中細菌培養還找不到結果,幾週前他少打了三天抗生素直到我們問護士才發現剛好缺貨,幾個月前,他還有機會好好控制血糖,照顧身體,讓自己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這些病患非常多見,原本小範圍的感染,在病患堅持要回家使用本土草藥醫療後,幾週回來已經病入膏肓,骨髓炎在X光下清晰可判,是不得不截肢的景況。但這一切,都是病人應得的嗎?醫師有更積極地解釋、護士有更主動的衛教嗎?病患又有充分的配合嗎?
      進展 仍在持續?
  建築、設施及儀器,新來時,無一不美觀而摩登。若沒有完整的保養與維護機制,歲月只會無情刻下一痕痕深刻的耗損。醫護們依然過著他們認為繁忙的每一天,預算也是一直投。接下來,要蓋新醫院了,意味著更多的醫護與更嚴謹的計畫被需要。
  全有全無律(All or None),科學上到處可見。醫院中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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