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4日

黑暗之光

  「海靠近我。」
  太長的頭髮在清晨的風裡亂舞,該剪了我想,它不時向睫毛越界,摩擦角膜,眼皮反射性地緊閉,一望無際的視野被瞇成一條水平的扁線,該剪了我想,免得再亂。
  透過快門看日出,捲積雲間的金黃微亮被感光元件捕捉,轉譯成一張數位照片時,我懷疑這過程中,失去了什麼。就像記憶被聚焦,翻移成一段文字後,便不再是原本的記憶,而是經我變造過的故事了。
  空氣迅速流動,自耳畔、髮梢、頷下及鼻尖,淡鹹是海、微酸是岸,一個人佇立在珊瑚堆以上、灰暗雲層以下,光影幻化,眼前那片天空,原本寂靜如垂死的暗沈魚鱗,恍惚間,魚肚便吐出忽藍忽紫的肌理,仰角三十五度的粉紅與澄,如葉脈開展,雲層背後的雲,正在散。
  冷冽擦過腳趾,方才報到的浪沾濕拖鞋。海接近我,我原地不動,陪伴我的、是自己也不能確知接下來究竟會是何物的等候。
  他她的靈異故事叨擾後的昨夜,我在堅硬的地板上輾轉難眠,彷彿只為了等待日出,才放任這軀幹攤在木頭上,扭擰搖擺。狂風被建築隔離在外,窗外的樹被暴雨打到咚咚作響,牆壁那頭節奏爆裂,屋裡的我哼起淡淡旋律:「黑暗溫柔/凝視著我。」
  意識在等待光線時漫遊:夕陽裡你轉頭的側臉,被嘲弄後你不得不擠出的微笑,還有心照不宣的秘密們……。同時間我按著快門,替你蒐集光亮;多幾張相片,就多一些把握。
  時間的緩流中,越接近白晝,海風越溫柔,毛細孔開始感覺和煦,那首歌依舊輕細地在周圍奏著:「該不是這場雨/一直都還沒停/該不是這場夢/是誰還在繼續。」頭髮該剪了,我一直這麼想。
  海包裹我。我暫時為海停留,而非被海打擾:我欠海的人情,是一個還在保溫著的夢。
  『漲潮了。』我猜你該這麼說。

  (註)單引號內文字皆為雷光夏所唱『黑暗之光』中的
     歌詞。上個週末去外島,我反覆哼唱這歌,人多
     時、人少時;起風時、落雨時。她在專輯文案寫
     道:「不想再練習道別了,在黑暗背景襯托的光
     影之中,時光倒轉,相信我們會再次相遇。」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請任性。